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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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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簪

李姝茵呆怔的看著他, “喜歡。”

“拿走吧。”他擺手。

她撫摸著披風上細膩的脈絡,小聲道:“你的東西,瞧著好不華貴, 我倒不是覬覦他人之物的人。”

“你們燕國人的性子是否生來就是拖沓?”

他被煩的到了極點, 自暴自棄似的將毯子拂去,大步往裏走。

待他走後, 李姝茵垂首嘆道:“我倒是不缺披風,如若是換成銀子……這宮裏邊兒也沒人肯收。”

身前的腳步聲戛然而止。

手指攥著披風, 略顯蒼白的解釋:“其實,這材質上乘,我很是喜歡。”

“呵。”

頭頂傳來涼薄的笑。

她緊緊盯著他的鞋尖,此時羞憤的紅了臉,如同桃花粉嫩。

這副模樣敢說是誰見了都會起些逗弄的心思, 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正值輕狂年紀少年。

“你想拿去換錢?”他朝她貼近, 鞋尖輕觸。

李姝茵只在心中暗嘆,他怎的又這身回來,偏是她嘀咕人的時候。

宋演不輕不重的瞥了她眼, 喉中溢笑:“可惜這衣裳換不得錢, 只能去賄賂宮人, 從而得些特殊對待。是嗎?”

是……也不是。

她心底兒犯難,還是覺得說真話來的合適,遂點頭,又頷首看向他,“你的衣裳極好, 我只在昭日宮, 要這些好衣裳沒有用處,只要冬天凍不壞即可。”

“你倒是實誠。”

李姝茵彎眼:“總不可能騙你呢。”

宋演顯得十分大方:“衣裳的確送你。”

李姝茵收起披風。

眼前倏爾出現一只蝴蝶牡丹金頭嵌寶銀簪。

宋演往前遞了遞。

以為她只是害羞, 又解釋:“你昨夜發上的竹簪被我一個不小心踩破了,現下還你一個。”

“難怪我說昨夜兒怎麽少了根簪子,原是如此。”李姝茵若有所思,推開他的手:“不過一根竹簪子,犯不著用這麽昂貴的簪子來替。”

金燦燦的簪子,饒是誰見了都會兩眼放光,心生雀躍。

但她可不敢拿金貴的東西,李姝茵知道,在這吃人的宮裏,若是沒有銀子,日子便過不下去,更何況他生在冷宮,需要打點的地方,自是要比她多得多。

宋演輕飄飄的聲音傳來:“你是嫌惡這釵子簡陋?”

頗有些埋怨在裏邊兒。

李姝茵連連擺手:“這是說的哪裏話,這支金釵子,放眼天下許是拿不出第二支。”

宋演臉色冷了幾分:“那你是嫌棄本宮?”

這越解釋越亂。

李姝茵試圖反駁:“無功不受祿。”

宋演輕笑:“那你先前對我的那些,想要我怎樣還?”

少年身姿挺拔,佇立在此擋住半空投下的日光,打下的陰影將她包裹在其中。

她想要看清他的神色,不得不微微仰頭,但也只不過才到他的下巴。但她始終覺得,有一些話要看著人的眼睛說,這樣才顯得真誠可信。

於是乎,她擡起手拽住他的衣襟,迫使他微微彎下身子,能做到與她平視。

四目相對,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震驚詫異,不過她並未在意,一字一頓,認真的說:“我待你的那些,不過只是好友相助罷了,你同樣可以回給我同樣的東西,但這釵子實在珍貴,我不能收,不過只是一根竹簪,我還可以再做。”

宋演挑眉,氣息貼近:“竹簪是你自己做的?”

李姝茵默了默。

松開他的領子,莫名有些羞澀:“竹簪耐久,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
宋演保持著姿勢不變,灼熱滾燙的視線黏在了李姝茵的身上:“那我跟你交換。”

“換什麽?”

他抱臂看她,眸中劃過一絲興味:“金簪換你的竹簪子。”

李姝茵方想開口拒絕,這廂宋演根本不給她機會:“一支竹簪換一支金簪,那可不行,你會雕什麽?你會雕什麽,我要什麽。”

“……”她躊躇不定:“玉兔?”

他應:“還有呢?”

“桃花?”

“梅花會雕麽?”

宋演好整以暇的看著她,靜等著她的回答。

李姝茵點頭:“我可以試試。”

他拽起她的手,將金簪塞進她的手心,“多謝。”

“若是我做不出來怎麽辦?”她問。

畢竟做一t枚竹簪很是麻煩,更何況還要往上邊兒雕刻東西,要些時日。

宋演直起身子,環顧院子一圈:“若是做不出來,那以後院子裏的雪就交給你來掃了。”

李姝茵笑:“夏日哪來的雪。”

宋演看向掉了些顏色的宮門,神色懨懨:“說的也是,哪來的以後。”

“砰!”

有人踹著冷宮大門。

李姝茵方要上前,卻被宋演一把拽著胳膊。

他將她推開:“回昭日宮去。”

李姝茵不肯:“我……”

後頸忽然傳來一陣疼痛,眼前一黑,隨即昏死過去。

宋演將她抱進屋子裏去,做完一切後才緩緩從屋子裏出來。

而外邊兒的人早已破門而入,一批侍衛將院子圍的水洩不通,刀尖直指宋演。

銀色鎧甲的男人入內,身後跟著慶帝的貼身宦官王氏。

“寧太尉,陛下只要您問詢一番殿下,可不曾讓你將他帶走。”王公公邊走邊勸。

銀色盔甲之人名為寧英寒,正氣勢洶洶的看著宋演。

王公公橫在二人中間,“寧太尉,您可清楚陛下的命令,惹惱陛下,對你我二人都沒有好處!”

宋演重重的咳嗽兩聲,對於這一些突然闖入者,並沒有過多的言語。

寧英寒冷笑一聲,高聲道:“昨兒珍饈樓掌櫃暴斃,禦坊絲的掌櫃也突然離世,隨後戶部侍郎也被發現橫死在家中。”

宋演微微蹙眉:“這些同孤有何關系?”

寧英寒走近,“有人說在醉香樓見過殿下,若真與殿下有關,那為何殿下會出現在宮外?您可是被罰入冷宮了呀。”

“他人說見過孤,你就信麽?天下之大,生的相像的會少麽?”

寧英寒又道:“那戶部侍郎呢?微臣若是沒有記錯,戶部侍郎與殿下可是結仇在先,此次又陷在軍餉案中不可脫身,和殿下怎麽就沒有關系?”

軍餉失竊,當時經手的只有兩人,一是宋演作為太子親自護送,而戶部侍郎隨行負責後半段的護送。

而偏偏問題就出在了二人交手的這段空閑時間裏。

戶部侍郎周上恩是寧相一手提拔上來的,宋演自然知道。

既然不是他做的,那便只有一人。

而周上恩離去死亡,不用細想也能猜出,這是寧氏想要推責的手段。

將一切與軍餉有關的人都斬草除根,好讓矛頭只對向還活著的他。

寧英寒不可能不知道。

“寧英寒,你真是失了智,孤明明一直待在冷宮裏,哪動的了手段?汙蔑皇親國戚可是死罪。”

宋演面上完全沒有顯露一絲因為他的逼問而產生的怯意,淡然自若。

寧英寒卻不聽他的話,自顧自道:“殿下有嫌疑,現下定然不肯說實話。”

王公公蹙眉,十分不滿:“寧太尉,註意你的言辭,這位可是陛下的嫡長子,當今的太子,怎的你如此冒犯?”

寧英寒勾唇:“寧某只知道已經得了陛下的同意可以問詢殿下,既然如此,寧某定然要將話問的清楚。”

“來人,將太子殿下請出冷宮,押至天牢。”他一聲令下。

身後的侍衛得令,上前一步想要將宋演擒住。

“嘖。”

宋演嘲弄的看著寧英寒,一把拔出他劍鞘之中的長劍,毫不遲疑的斬殺碰到衣角的侍衛。

鮮血直流,染紅了石板路。

眾人嘩然。

就連寧英寒也震驚著臉。

宋演緩緩擡起劍,劍鋒對準寧英寒的脖子,“你們也配碰孤?”

在寧英寒的註視之下,他一劍裁下方才被侍衛所觸碰的衣袂。

“沒有證據,你帶不走孤的,若是下次再來,切記要帶著腦子。”

宋演將劍砸向寧英寒的胸口。

冷兵器碰在盔甲之上,發出清脆的響聲,隨後掉落在地。

王公公垂眸,吩咐著身後跟著的太監:“還不快將他的屍體擡下去,真是不長眼的東西。”

他不經意瞥了眼寧英寒,暗諷著。

宋演拂去袖口莫須有的灰塵,從容之中又帶著股傲氣:“怎麽,寧大人要孤送你出去麽?”

寧英寒才遲遲回神,拾起跌落在地的劍,不再看宋演一眼,轉身憤然離去。

其餘之人見他離開,也收了兵器跟上。

待他們走後,王公公走向宋演,語重心長:“殿下,陛下並未同意他來帶人,這都是寧英寒擅自主張,您可千萬不要記恨陛下。”

宋演半垂著眼:“他是個什麽意思,孤一直都清楚,今兒允了寧英寒進來,他定是知道依著寧英寒火爆的性子,做事從不計後果,想等著孤進了大牢,好跪下來搖手乞憐的求他。”

王公公於心不忍,道:“陛下與殿下向來就只差一句話的事兒,當年陛下用殷家擋了寧家的逼迫,陛下這些年兒心裏也過意不去,他於您父子情誼深厚,即使到了今天這個地步,也不允許皇後在他眼底下提一句廢太子改立,他掛心與您,您——”

“孤倦了,歇息去了。”宋演打斷王公公的話 ,轉身往殿裏走去。

王公公嘆了口氣,瞧見地上留著的那一灘血漬,蹙著眉毛道:“讓人收拾掉。”

屋內還燃著淡淡竹香,榻上少女睡得死沈,甚至傳來淺淺鼾聲。他瞥了眼,而後又走到書案邊。

那支小小的竹簪放置在上,紋路細膩少見,但依舊可以看出雕簪之人的細心認真。

思忖片刻,又將竹簪收起。

也不知自個兒出的是什麽心思,或許只是一時的好奇。

他好奇著這位燕國而來的公主,她身上的新鮮感總是能帶來很多不一樣的感受。

明明是中宮所出,過得卻不是很快樂,下意識討好他人的性格便是最好的表現,原是宮裏邊兒受寵的嫡公主,本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主兒,卻又什麽都做得來。

私闖院子、雕簪子、做糕點兒。

據他所知,燕皇後只有她一個女兒,來慶國是左右不過十歲年紀,她是否會同當年的自己一般,被關在東宮裏邊兒夜夜啜泣?

像是聽見他的心聲似的,榻上之人轉了個身子,不舒服的哼唧出聲。

他下意識收起竹簪,視線瞥去,只見那人只是翻面,隨後又死死睡去。

……

他為什麽要害怕她醒來?

將今兒發生的事寫成書信,末了,他又添了些許自己的看法,待一切寫完,他才將信紙塞起來,打算晚些時候要阿福遞出去與秦不眠。

秦不眠身份特殊,既是太保易是太傅,教他文武。

歸根結底是他的老師,竭心盡力為他操心。

*

她這一覺睡得屬實是舒坦,當然,一定要忽略後頸的疼痛。屋內只點著幾張燭火,從而顯得異常昏暗,越是昏暗的環境越能催發一個人的瞌睡。

她翻身朝外,十分滿足的闔眼,悠悠的想要睡回去。

等等!

她倏然睜眼。

天已經黑了下來,但她分明記得是站在屋外與宋演在一齊交談,怎麽轉眼間便到了屋子裏?

這廂反應過來,她才發覺布景熟悉的房間是宋演的屋子,不遠處屏風後邊若隱若現消瘦的身影也是宋演。

這般說來,難不成她是睡在了宋演的屋子裏?

一番震驚過後,她從榻上坐起身子,後頸實在是疼,饒是她幅度並不大,卻還是疼的齜牙咧嘴。

“嘶……疼。”

動靜不大,卻引的屏風之後的人手中狼毫筆一頓,但很快又被他不著痕跡的遮住。

李姝茵小心翼翼的走過去,隔著一扇屏風,輕輕描繪著後邊之人的模樣。

他容貌非凡,豐神俊逸,在她第一次見著時便知道,若不是因著那長相,或許她也不會有這些爛好心。

但尋常時候他都是冷著臉的模樣,清冷的像是院中的綠竹。

一枝清竹,素雅風韻,不染纖塵。

很是像他。

“站在那兒做什麽?”他驀然開口,銳眼透過屏風與她相望。

李姝茵慌亂的撇開眼,平覆起心中莫名燃起的躁動,從屏風後邊兒繞到裏邊,在他的書案前停下,視線落在他勁秀的筆鋒之上。

這人看似弱不禁風,但下筆卻意外的鋒利。

“方才發生什麽了?我怎麽會在你的榻上?”

此話有歧義,但他們都並未察覺。

宋演研磨,慢慢答道:“你方才睡著了,忘記了麽?”

李姝茵自然不信。

好好的站著,怎麽會睡著,她來前並無困意。

“那我的脖頸怎麽疼的緊。”

宋演面不改色道:“你睡姿太差。”

“這樣麽?”

她揉著脖子,雖不太相信他的話,但也別無選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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